退伍後,我捨棄醫院已經錄取的工作,選擇前往陌生的陽明醫學院,擔任醫技系系主任劉武哲教授的助教。

當時我選擇輔佐血液學和細胞診斷學,除了興趣,那是我在學校取得高分的學科。

記得系上從美國邀請張振耀老師回國擔任血液學的教學,張老師當時只取得講師資格,我是他的專任助教。

我教的學科是血液學實驗,除此之外,每一堂張老師的血液學我都必須在場協助,協助出考題,擔任監考而且還要改考卷打分數。

記得有一回上血液學,張老師在講課,我坐在最後面,上課過程中,不少同學沒有在聽課,有人甚至私下交談。

我利用下課時留全班同學在教室,對著年紀沒小我幾歲的醫學院學生訓話,我告訴他們何謂禮節,請他們尊重台上的老師。

 

平日對學生像朋友,那一刻我說了重話,由於陽明的學生程度都很好,他們當初有點瞧不起張老師,因為老師不是太有講課的經驗。

兩年帶優秀同學的經驗影響我很多,適任而且稱職老師的難度成為我離開教職的原因,當初母親最希望我留在學校進修寫論文,有機會擔任教授。

人生有太多回必須做重大決定的關卡,不論結果是對或錯,我幾乎都依著自己的直覺走,偏偏直覺都和母親的意思背道而馳。

資格的憑藉重要,還是實力重要?我指的是博士的學歷和教授的資格,到底這些頭銜的意義在哪?我母親越是重視的價值,怎麼對我來說越是沒有價值?

我相信很多人會抱持不一樣的看法,這其實不需要辯論,因為我就不是那種願意花好多年去拚一個學位的人。

那個年代的我,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去,只是一直有一個聲音要我去碰撞,而我最常頂撞的是最愛我的母親。

 

當年帶的學生果然有幾位讀到博士,而且擔任教授,有一位還留在學校擔任研究所所長。

通常我們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,重點是什麼?她們很有成就?還是她真是厲害?

我發現,學生時代的成績和最高學歷通常沒有關係,或者可以說,人生的成就和職位高低通常沒有關係。

人很健忘,人也很會安於現狀,因為我們是凡人,這就是我們人生旅途中的境,境不論好壞,都是必要的考題。

擁有豪宅的人遲早不珍惜豪宅的優點,那些優點造就別人的羨慕眼神,渴望擁有豪宅的人不理解擁有豪宅為何還有煩憂。

我的人生經歷多次的安逸,一方面閱歷還不夠,另一方面不懂得珍惜,考驗很快就到,安逸很快就消失。

 

人生最奇妙的轉變在受邀擔任音樂雜誌總編輯,擔任那個工作的關鍵是我在音樂圈的人脈,因為邀稿需要人脈,那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寫文章的階段。

除了開始寫文章,我也得為作者的文章下標,就在下標的過程中,發覺到自己對於文字的興趣。

站上講台的機緣來自寫書,而講台又促成了進入和身體對話的道路,進一步寫了更多的書,我沒當教授,卻很熟悉教授學生的工作。

當年自己斬斷教授之路,卻也意外成就了另一條教學之路,我的第一份工作是老師,最後一份工作也是老師。

幾位前輩早已預見未來台灣的酵素版圖和自律養生之間的關係,這不是我的計畫,卻不折不扣寫出我生命奇特的命定。

回溯,再回溯,都是時間在寫劇本,都是直覺在打方向燈,都有收到靈性的敲打,都有珍惜福報的生命禮讚。

 

書架上有一本席慕蓉所寫的《執筆的欲望》,是她的作品集,我不時會翻開來閱讀,書名點出我內心的聲音,她的文筆和寫作風格是我學習的楷模。

是不是已經回到靈性的依歸,從生命職責的落定,我是找到了自己的空地。

至於所剩的歲月,繼續教,繼續學,繼續寫。

很期盼,繼續有感動,繼續有靈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