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在正值年關,錢味很濃烈,到處都聞得到對錢的需求。這種氣氛其實不陌生,平日都不曾缺席,錢少羨慕錢多的,錢不夠讚美錢不缺的,有一句話因此很流行,也從來沒有人反對這樣談錢,因為「沒有錢真的萬萬不能」。電視劇很常演出企業家的感情戲和鬥爭戲,經常就聽到劇中演員「億來億去」的談投資買賣,如果感覺這不像一般人的生活細節,也不能否認現實生活中的確有在類似環境中生活的人。台灣有錢人不少,我相信有很多人終其一生不曾短缺過一毛錢,不論是來自於自己的努力,還是上一代的辛苦耕耘,相對於生存在不是太富裕環境的你我,我們肯定出現過羨慕別人的「迷失」。

 

我想解釋一下「迷失」的意境,因為不但羨慕是迷失,連有錢也可能是一種迷失。這種論調很容易被解讀成酸葡萄,而實際上完全沒有任何一絲吃不到葡萄的遺憾,反而是成熟的人生觀一直洗滌我看生命的視窗,有錢當然可以是一種幸福,但是千萬不要變成一種莫名的負擔。試想一種兩代兩家人一起相處的情況,兩代的年齡都很接近,雙方家長都認識彼此的小孩,最庸俗的價值觀帶來一些比較性的思考。大人表面上不談心中較勁的東西,談小孩的學業與教育,比分數和比成績的話題多少潛移默化到小孩的認知中,而最血腥的比畫都在不服輸的價值認定中,包括車子、房子、薪水和銀行存款,事實上連小孩的成績和特殊表現都成為大人們廝殺的工具。

 

當比較沒有錢的小孩興起責怪自己父親不爭氣的念頭,當成績比較差的孩童家長也怪罪自己的小孩怎麼如此糟糕,這就是被比較情結綁架之後的迷失,這就是現實生活導致我們掉入深淵的不足心法。窮可以只是過程,不必要覺得丟臉,可是不平會讓你更窮,不服會導致更窮,窮的責任一旦可以輕鬆推到別人身上,譬如說推給自己家庭就感覺很合理,我發現這種窮不容易翻身,因為少了智慧的加持。一輩子順遂也很有可能進入缺少智慧的境界,終其一生不曾缺錢的人比較沒有機會認識生命,不曾透過缺錢的視窗看人生,也不曾經由困頓的情境反射人生,不曾觸碰谷底,人生屬於虛假與包裝過的。

 

一度我以為自己是富貴命,我很慶幸人生送來太多低檔,我很喜悅上坡路走得比下坡路還要多,讓我體會到,擁有的思考竟然總是瞄準困境,佔據的念頭竟然永遠邁向失去。我不敢想像,如果我不曾失敗,現在的我迷失到哪種世界中;如果我人生一路順遂,我現在的態度會是多麼的傲慢;如果我現在的身分是富豪,我會不會多施捨一點慈悲的眼神?實話是,我很同情一輩子當錢奴隸的人,如果他們從來都沒有機會體會「多其實是一種罪惡」,如果忘了施捨,如果少了付出,如果沒了慈悲與關心。我當然希望事情順暢,我當然希望財務豐碩,大前題是念頭的品質,是思考的意境,是付出之後的獲得,是久旱之後的甘霖,是沒有任何愧疚的怡然自得。

 

好幾年前,勇敢做出選擇,我向自己銷售貧窮,我決定讓自己經歷貧窮,雖然確信只是過程,卻不知要咬緊牙關多久。果然,人窮志絕對不窮,錢少智慧沒有減少,現實狀況差而人生願景卻是愈臻豐富。